北澜君

灯火阑珊人方见,春一半,秋一半。

还阳

 【瞎编预警,架空背景,狗血玄幻,文笔已死。】

【occ属于我,爱属于他们。】

【勿上升正主。】

黄泉路蜿蜒八百里,不生花木。

“云圣是什么人呢。”

忘川浩浩汤汤由天际涌过来,守着滚烫一锅汤的孟姓小哥眼底里有浅薄一层泪意。

“你不要问,行行好不要问,喝了吧,不会苦的,以后都不会苦了。”

飘飘摇摇的新鬼揪紧一根枯枝以防让阴风吹个魂飞魄散,满脸都是很执拗的不舍。

“你告诉我,我就走了,别两相为难。后面还有那么多家伙等着呢。”

他把碗里的汤水倒个清光,盯着青白的碗底眼眶泛寒。

“还有,为什么我不能哭了,我的眼泪到哪里去了呢。”

神兽麒麟只差一点就要忍不下去褪掉他孟哥的皮哭出声来,只好背过身拿宽大的袖口一个劲抹脸。

新鬼有些怔愣,又不好打扰,百无聊赖的候着他哭哭啼啼个不停,眼见后面排队的一溜家伙都已经快挤到无常殿边上去了。

“你的眼泪早都净了,是你自己活该!偏偏他却铁了心同你一道…你这个…这个蒙了心的死人,活着的时候给大伙添了多少堵,这会就该安生点啊…你怎么对得起他呀…”

新鬼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容易从小公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哽咽里检出几句有用的来。

“他是谁?云圣吗?我给你们添堵?我一个从乱葬岗爬起来连走尸都没附过的小鬼,浑身上下的煞气加一块都冲不灭一盏烛火,哪就有天大的本事添你们的堵?”

麒麟这会子只顾着自个气懑,听这小子一通狡辩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能现了原形一口咬碎这缕残魂,偏那边厢的愣头青还自找没趣的不肯歇嘴。

“我到底哪里对他不住,你倒是也行行好告诉我,我刻心尖上下辈子去偿他就是了,你又哭个什么劲,那云圣又是你的什么人呐,值当的吗,罢了罢了只当我生前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活该死了听这没完没了的鬼差哭。”

新鬼有满肚子的牢骚,他由死人堆里挣出来就一路被亡魂挨着挤着拱到这桥上来,脑子里唯独就只有云圣这么一个名字兜兜转转历久弥新。他虽新死,可上辈子的种种记忆在肉身毁去之时俱已消散殆尽。想来云圣其人必是与他生前有着什么过节,才这般折腾的他死后不宁。

“于筱怀!你给我闭嘴!”

新鬼乍一听见这一声气急败坏,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恍恍惚惚才意识到,噢,于筱怀,这是他的名。

眼巴前是满脸泪水的年轻鬼差,四边厢是森森阴寒的黄沙蔽日,于筱怀忽就有点害怕,不是怕自己的处境,他死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会怕鬼吗。

他是怕他自己。

或者说,他是怕这个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做不了,却单单记稳了那一个名的于筱怀。

他咬紧了后槽牙死命的想,想从空荡荡的心腔里挖出几分怨毒来付给那扰他死后清净的云圣,可翻滚上涌进嗓子眼里的酸苦竟一时间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于漫漫无尽的酸涩情愫中勉强稳定心神,抬眸便对上孟姓人泪水横流一张脸。

“你凭什么…你究竟生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如今念的出他的名字,你就一点不觉得痛吗?”

于筱怀捂紧了心口飘到一旁,他能感受到有灼烫火焰在眼眶边缘严防死守,生生蒸干他所有妄图翻腾而起的嗔痴爱欲,连一滴眼泪都吝啬到不肯让他落下。

“疼啊…怎么不疼呢…公子,你救我一命,告诉我吧。往后有什么天罚,都只管让他们来找我。”

“我要想起他,我得想起他。这么多劳什子的破事,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跟这个人有关。即便再让我死上千百次,我也得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于筱怀的话掷地有声,周身的黑气在一番激言之下竟淡去了不少颜色。

麒麟眼里有道不明的悲悯:“你想起一分,他就要难受一分,你们彼此折磨的日子还嫌不够吗?!他对你从来都是亲者痛仇者快,现在轮到你还他。在我这里,你所有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都有载,你若当真不怕,我就做一回这破戒之人,也算偿了我那傻弟弟一番情意。你想好了,我要你的一句话——”

他宽大的衣袍无风自舞,如瀑黑发根根尽雪,面目被割裂般透出冷光。

“我——要你的一句话!”

鬼差尖细的声音与一句清越沉雅的低语诡异的相合,于筱怀耳中乍起泠泠梵音,一霎时万鬼同哭。

黄沙蔽日的地府涌进白光,剧烈的强光让于筱怀来不及遮住眼睛就泪如雨下。

梵音铮然作响,他拼命睁开双眼,只见仙云浩渺紫气东来,灿亮的天际触手可及,于筱怀恍惚识得,这是德雲殿呀,是他守过千百年,同那人一起住过千百载的德雲殿。

云圣。

他怎么就能忘了。

他那横亘了漫长的年月,满怀惴惴的,贼心不死的夙愿与不甘。

徳雲殿的白玉烛下他在未成年的岁头上第一回见他。那时候的于筱怀还只是个刚化了形的小小蛟妖,误打误撞闯进仙殿,资历和修为都那么那么浅,哪里见过佛前云圣玉人的排场阵仗。

梵音袅然里于筱怀躲在柱后被那半佛灿白的衣袍晃的眼睛发痛,却铁了心不愿眨眼只顾盯紧那人移步生莲眉间刺血。

于筱怀那时节把他前半生的放肆都融进直白燎烈的相望里,换来那人清凌凌的回眸一瞥。

于是他终于看清他额前的九瓣华莲,看清他冰雕玉砌般透着寒凉的侧脸,看清他浅琉璃色暗藏桑田沧海的深澈瞳眸。

那一刹于筱怀是真的认为他的半佛就应该永生永世都这般凌于尘嚣忧悲不扰。

可后来。

后来呢?

于筱怀眼里的热泪不要命般洒出来。

后来啊,他舍了人间种种,拿半幅修为换了见他一面的资格,满身染了血的蹭到那半佛的莲座之下,颤着声说自己愿以元神护他所站莲瓣上的琼露不化。

“我要你不再孤身看浮世更迭,我给你永生不灭的一颗晨露,我一日肉身不腐,你就能让自己久久的信一样东西。你可愿容我?”

他知道云圣在佛前的业。他不惊扰。他只是不舍得他无喜无悲。

于筱怀拼了全力施出最后一道法,不让自己的血漫到那人脚边去。可却怎么也未曾料想那袭浮满金经的白衣会徐徐缓缓一步一步踩着血走到他近前。

云圣俯身的那一刹于筱怀是真的听见灵台之内梵音乍起。他的半佛鸦羽一样的黑发拂过他的眼眸。

“你又缘何为了我的信,舍掉你自己的道?我生而渡天下素人,你难道不是苍生么?”

“我要跳脱这六道,是我自己的所选。你无瑕,因而不会懂得。我就足够了。浮世太苦,我不愿你辄尝。你信我这一遭,我便值回全命了。”

“你逼我信那易逝之物不逝,要我信你这红粉之人寡情,我若不愿,你又当如何?”

“左不过再修七世,换你目下无尘。”

于筱怀于是仗着自己逆流而上的勇气,漏船载酒的运气,最终得偿所愿,在半佛的莲座上一赖千百载。

祖佛讲,声色犬马,不过过眼烟云,陷进去的,都是痴傻,该罚。

于筱怀不信,非但不信,还日日在那晨露上幻化出万千光影。他想,红尘百态,阡陌人间,有万千情愫无尽颜色,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他要他的半佛不再枯念佛号寒衣素裹,他要他眼中有山河掌心有温热,眉间化星火唇畔起烟波。

“我把整个人间端进你眼里,你若是欢喜,就笑一笑吧。”

他凝紧了一双眼看云圣渡苍生礼佛缘,看他身旁从孤冷孑然到熙来攘往。每看一眼都拿出一寸滚热的心头血去养那颗晨露,仿佛成了一种习惯。而他的半佛在垂眸一霎能安然旋出片缕浅笑,他就打内里觉得理所应当,稳赚不赔。

徳雲殿的日光总是燎烈炽辣,正午时分能烤化了妖的满身灵骨。于筱怀在云圣的白衣袍下守着露水数过千百余个正午艳阳,连骨肉都变得酥软孱弱,只余一双痴了的眼睛朝着云圣,被日光晃的不住泪流。

于筱怀死死撑了七百年,最后那个日头鼎盛的正午,他的半佛度满善缘飞升成佛,而他终于要修为散尽魂飞魄散。他眼见云圣褪白衣着金裳,满心里全是熨帖和欣幸。最后一眼得见你受诸生朝拜,往后你挥一挥手就能停驻千朝万载,再不必只凭一颗晨露来慰藉自己,我万死无憾。

阖眼之际于筱怀在光斑迷离里恍惚撞见他的佛转过身脸朝他落下晶莹璨亮一颗泪来,他于是几乎瞬间从心腔凉到指尖。“我的佛在哭,我就还不能死。”于是他吊紧了半口气攒足了最后的劲儿堪堪撑开眼角,看清从未在云圣脸上见过的悲恸无助。

“痴儿,我的道尽了,不再有亏欠,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吧,我只想要你的一句话——”

于筱怀哪里受得了这个,他收心忍情不敢逾矩了那么长的年月,一夕之间听了那本该是个冰砌的玉人讲出这般浓情重义撩人心弦的话来,怎么能不内如鼎沸,怎么可能死而瞑目。

不该。

不许。

不舍得呀。

一眼情钟。一眼成冢。

黄泉路蜿蜒八百里,不生花木。

于筱怀这才想起来,这根本不是他第一次来至黄泉。是了,上一次的孟哥身边还站着九良替他遮伞,那一对人身后就是无常鬼差龄龙二将,再往后,数不尽的仙魔神鬼垒起密匝匝通天大阵,目之所及阴云翻滚,风雨滔天。

这是怎么了。于筱怀一时间心神恍惚,他哪里就值得动用如此大的排场阵仗来迎一死。这样的阵仗,分明只有那一人担当得起,那一人…

云圣。

他的佛。

他合该离这种地方远远的,太冷太暗,烧不热照不亮的,他的白衣袍那么单薄,手指尖那么寒凉,他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地方。他怎么能呢。

“唉,痴儿,你不知道,应龙本是我的同门师兄,按着师承,你也该称我一句师叔。我听着,你叫叫我。”

于筱怀如遭雷击,慌不迭转回身去,但见云圣一身白衣上染尽浓血,似盛放红莲灼灼其华。那双向来清透无澜的眼眸深处有大片大片的疯狂。

他的半佛在飞升之日入了魔。

于筱怀目眦欲裂。

“云圣,云圣,你回头吧,你想一想因果,他值不值得呀?”

神兽麒麟站在风尖,浓声喊他的义弟,声声悲切,字字带泪。

“兄长,众仙家,今日云圣入魔,不怨天因不由地果,只为着一个信字。是他带给我这个信,可我却连他一命都留不住,不配成佛,做不成人,便就只能如此而已。”

“云圣,你生而有责,渡素人解厄运,是旁的修者几世无缘的好根骨,如今却要为一妖孽堕进魔道,你不顾你的苍生,不要你的尘世了吗?”

祖佛的哀声直催的人急急下泪,于筱怀知道,云圣在这徳雲殿中最受祖佛怜爱,说是生养之恩也不为过。此时此地,祖佛却宁肯拿出苍生来压他逼他,倒让于筱怀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云圣不孝。”

他的半佛似乎下定了决心不管不顾,整个人透出一股决绝的凄凉。于筱怀眼见他纤瘦单薄的身子在烈烈狂风中挺得僵直,心如刀绞。

他七百年来守着望着的云圣,徐徐缓缓转回身来对上他的眼,一开口的语气与当初说我若不愿你当如何一般无二。

“筱怀,你看,我舍了我能舍的所有,来还你给我的七百年晨露。你还愿许给我一个真真正正的人间吗?”

云圣似是倦极了,弯起一个笑容的时间在于筱怀眼中仿佛都长过了一生,他哪里见过他的半佛如此凄凉。现下连魂魄近碎他也顾不得分毫,他只想去牵稳云圣的手,说不要怕,我都给你。

“小师叔,小师叔,人间有万千欢喜事,你若想一一历得,那须得要好长,好长的日子呢。”

于筱怀伸出手去够云圣的指尖,又慢又轻的把他细小苍白一只手拢进掌心,攥紧他冰凉的指节,心下无限熨贴安宁。即便耳畔杀伐之声隐隐渐起,即便自己早已油尽灯枯,那又何妨呢,他的佛与他执了手说他要看看人间,他还夫复何求。

“你想要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间呢,小师叔?”

他终于不再有胆怯,爱这回事,从七百年前他便驾轻就熟,一朝讲出来,恨不能每个字每口气都稠浓燎烈,恨不能把从前的亏欠都一鼓作气的补将回来,恨不能把余生都安排进这方寸之间。

“我们要朝时抚琴,栖霞饮酒,要围炉赏雪,耕田植桃,要看中元夜湖上千灯逐月,要尝盛夏青红梅子浸冰蘸糖,我带你去逛街走巷扣开一扇不相干的门,在那家人出来骂前就逃开几尺装作路人,我抱你到咱们亲手种的梨树枝桠上坐稳,等你砸给我莹白圆润的香甜果子,我陪你听一出散班子唱的梁祝,在从此不敢看观音那一句上我要吻你的眼眉…我们会一起,直到很老很老的时候,直到我看不见你,你也听不见我,我们要互相帮扶着才能出的了门…到那时候,你会后悔吗?”

“我不悔。都依你。”

于筱怀已经想不起当时自己是怎么吻住云圣的,他只记得,那六个字的分量足以让他所有的理智崩裂离析。他近乎虔敬舔舐云圣甜凉甘润的唇瓣,用手扣紧他一把纤腰,呼吸之间彼此的面容纤毫毕现,他忽然就很想哭泣,可泪水却凝在眼眶之中久落不下。

“不哭,我不许你哭,于筱怀,你怕了吗。”

这等的背德,这般的荒唐,这样的下场,任谁临到阵前能不肝摇胆颤,可他却硬生生的笑出来,笑纹由心底漫到眼角,直叫人觉得癫狂。

“小师叔,我一条命还余下多少斤两,自己心中是有数的,您既说了随我一道,我还有什么不能舍得。纵是拿命铺出一条路来,您也只当那血色是些人间路旁绽开了的嫩红花儿罢。”

于筱怀迈出一步把云圣护在身后,面朝着乌压压的天兵神将心如静水。

“你心意已决,我拦不住你,今日你二人走的出去还则罢了,若不然,便休怪我罚你永世不得再登徳雲。”

祖佛声如洪钟,顷刻间,兵戈骤起,风雨滔天。

于筱怀在机械般的绞杀掉面前预备举刀的天兵后被滚热的血洒了满头满眼,目之所及鲜红一片,转回身去,凝眸处血染长空旌旗猎猎,繁盛晚霞与长河落日两不相欠。

云圣的佛光已然不再纯净,反而平添了几许妖魅诡谲,在尸山血海里衬得他素白面容越发出尘绝世,让人无端生出糜艳臆想又不忍心僭越分毫,而于筱怀对他的半佛从来没有一副九曲回环的歹劣心肠,就像此刻他满眼里只装着他的疲惫和颤抖。

顾不得那么许多,撩衣跨步朝着云圣疾跑过去,下意识伸出手去够,却在堪堪碰到那人衣角的一霎看清他的半佛眼中骤起的哀伤。

别。别哭呀。你刚刚封了我的泪,怎么自己到还哭起来。你这双眼,从来就不是用来为了我落泪的呀。

疼。

箭矢穿魂,血流如注,都没有他见到云圣哭的那一刻更疼。

于筱怀倒下去前的最后一眼,就只是云圣朝着他不住落泪的样子,他当时有多不忍心,现如今就有多悔恨。他那时才刚刚许给了他的佛一个干净美好的人间,却又那么快的让他亲眼承受了他的死,连抬起手帮他拭去泪水都没能做到,他还能有多狠心。

然后呢。

然后呢?!

于筱怀疯了般揪扯麒麟的衣领,因为他在那一刹剧痛过后就再也看不见了从前的景象,眼前的黄泉还是挤挤挨挨的荒凉,丝毫没有当年大战之时的惨烈情状。

“你告诉我,你们把他怎么了!说话啊!他素来是祖佛最疼爱的一个,你们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对不对?!”

“我现在让你想起来了,你才要问他…但凡你能早上一时半刻自己想起来,我都不会觉得你有那么对不起他,你哪怕自己尽一点力呢…”

麒麟连敷衍的气力仿佛都被层层的哀伤耗尽,推开于筱怀这缕残魂转回身去,声线颤抖的近乎破碎。

“是了,他一向受宠,祖佛说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做任何事,是他自己,从来都是他自己。”
“自己眼泪淌了满脸顾不得擦的摔在你尸身旁边,一身血污的俯在你耳朵边说你怎么可以骗我。”
“自己在祖佛座下长跪苦求,泣哑了嗓子泪毁了双目,就为了让你能入轮回做凡人享一世天伦之福。”
“自己孤身守着你留下的那颗晨露 ,算着你出生成人哪年里合该迎娶春闺几年后就要儿女双全。”
“于筱怀,我的义弟拿永世自由换了你一生顺遂,你如今寿终正寝,已然入不了轮回了,我让你知道这些,是不想我的傻弟弟痴心空付,你明不明白。”

“你带我去见见他,我还有话未曾言尽,我死不足惜,可他得听我这最后一句。”

于筱怀听见自己的声线冷的发苦,用指甲死命地掐了一把掌心,随后坦坦荡荡抬眼对上麒麟盈满泪水的双眸,尽力把话讲的平稳。

“迟了。”
“他知你今日必死,一早便请赴冥间受他本该在你二人大闹黄泉之时便该承受的罪罚,他那个傻子,他看尽了你这平凡一生,便告诉我他知足了…我那生来娇纵的弟弟从前哪里说过知足二字…”
“你知不知道,他未开蒙前的名,是阳,光耀万古辉遍山河,你又知不知道,他此番要去的地方有多黑多冷…”

于筱怀静静听着,后槽牙咬的死紧。末了递出怀里一张巾帕给泪难自已的麒麟,一边看他擦脸一边整肃了自己的衣裳。

“无妨,我虽没了肉身,再不济还有这一缕魂在,你要知道,我上辈子曾是妖的,蛟妖,妖魂炼化可铸灯油,八百年不灭,我总归是要死的,这个死法够解你们的气了。”
“接他回来。我知道你们都不愿看他受苦,你们不过要一个担责的人。从前拗不过他,如今有了我,我就足够了。真的,皆大欢喜。”
“只是,不要告诉他吧。他再不能够因为这些糟烂往事落一滴眼泪了。”
“我的灯油点燃后你需放在他榻角靠南三寸,这样他日日醒来,既不会被烛火晃痛了眼睛,也不必摸黑再寻新烛。”
“麒麟,你多担待,我非是存心害你义弟,我不过爱一个人,而这人恰好该爱世上万物,我不过想我的爱人能有凡俗真情,却未曾想他比我更情根深种。所以我终此一生不能负他,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孽障与欣幸,与人无尤。”
“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就说,我还阳的那一世里,夜夜都有梵音入梦,他的执念,我听见了。”

“还有一句,最后一句,你同他讲,那露水碎便碎了,不要紧的,这人世间最好的东西,他其实已经识得了。”

 

 

 

麒麟捧着一盏灯回到徳雲殿的时候,云圣已然被抹了记忆带了回来。他的义弟在祖佛莲座里蜷了身沉沉睡着,面容素白如雪地。

 

云圣不知道的是,往后他秉烛夜读,倦时见壁间微光跃动,那是有人在同他絮絮的讲,人间万千欢喜事,不及我久久伴你于这方寸之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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